求职期间,熊嘉岳遭遇了4次拒绝,错失了4个工作机会。当他最终获得一份称心的工作后,便开始在社交网络上搜寻拒绝招聘人员的说辞,并尝试运用一套话术,“非常感激您的赏识,不过我另有安排……”
微信上有人询问熊嘉岳,为何觉得这份工作不匹配,他解释说服务的客户群体并非自己关注的范围——尽管在面试阶段,业务部门多次与他探讨相关事宜,他当时都表示能够接受,现在却改变了想法,HR试图通过承诺未来会拓展新的客户领域来劝说他,熊嘉岳最终还是补充说明,薪资水平也存在显著差异,HR这才以“好的”结束了这场沟通。
熊嘉岳审视了公司发出的录用通知,发现招聘信息并未下线,他心想,对方未必只选择自己,或许还在面试其他应聘者。
那个阶段,他在社交网站上看到一篇《HR遭遇毁约后的心路历程》,文中一位HR抱怨有求职者在入职前两天放弃了录用通知,而招聘的职位恰好是HR本人的岗位。“契约精神是什么!职业道德算什么!”作者感叹,不过197条留言几乎没有人理解她的难处,大家普遍认为“这是相互的,如今就是大家斗智斗勇”。
那个引起热议的“拒绝录用就要遭封杀”的帖子下方,四千多条留言几乎都支持博主,劝她“人力资源部门没有那么大的权力(进行封杀)”,让她不必感到愧疚,毕竟求职者同时申请多个职位是合情合理的,“难道企业(招募)不是广泛撒网吗?”
部分网友在留言板上分享了遭遇过不尽人意的状况,例如被通知面试前一晚取消,尽管收到了歉意,但人力资源部门却将联系渠道移除了。也有网友公布了婉拒录用通知时的对话记录,其中HR表示“或许我的工作就要因此丢了”。许多人在此表达了自己的忧虑,并声称打算依靠累积的录用通知,来提升自己在求职环境中的影响力与价值。
最高赞的那条留言,提到了如何应对恶意攻击的沟通技巧,内容是,相关内容已经拍照保存下来,如果将来本人觉得行业里出现了负面言论和批评,会继续追究贵公司和你的声誉问题,请大家注意,这条留言下面有很多回应,大多是,确实很有用。
网友在反击HR的话术下,“排队”学习。源自网络截图
今年三月上旬,熊嘉岳便着手进行多方筹划。他曾在某所211高校攻读电子信息工程专业,但研究生考试二次尝试未果,遂转而寻求就业机会。在北方大都市的人才中心,他对自身定位感到迷茫,缘于多数校友的发展路径未达预期。作为往届生,他丧失了部分竞争力,最终只获得一家单位提供过半年的实习岗位。
熊嘉岳曾尝试通过大公司官网申请工作,但申请程序繁琐,且筛选条件苛刻,最终未能获得任何面试邀请,他在招聘平台上广泛发送了申请,其中也包括一些销售类职位,当收到反馈时,他又觉得难以放下现有工作,简历在广告领域反响最为热烈,他密集安排了面试,第一天就参加了两家公司的面试。
第一个财经类公关职位,税前月薪是6000元,试用期间按八折发放。熊嘉岳迅速做了估算——光是房租就要2000元,刚安定下来还得购置不少物品,这样的收入或许仅够维持基本生活。他并未表露内心真实感受,对于第一个即将到手的工作机会,他心里想着“先接住再说”。
另一份工作,负责对接客户,月收入七千,相比之下,前一个就显逊色了。熊嘉岳催促人力资源部门加快办理手续,不过,关于报到日期,他拖延了一千五百天,声称要找住处,其实仍在参加面试。
手头有稳妥的工作机会,这让熊嘉岳感到安心,觉得不会处于“无人问津的境地”。他还尝试了三四次求职面试,最终获得了一份最称心的工作——在某个机构担任媒体执行职位,薪酬是所有录用通知里最高的,达到七千五百元。
等那位前广告公司的负责人来核实下周能否顺利入职的事宜时,熊嘉岳没能鼓起勇气打电话沟通,而是发送了长篇信息,直言找到了更合适的职位,并致以歉意。这位负责人看上去三十多岁,在交流过程中,熊嘉岳能体会到她的职业素养——工作步骤条理分明,对细节也讲解详尽。对方收到信息后,回复中透露出强烈情绪:“简直要抓狂了。”
鸽子录用通知并非什么严重问题,他在读大四找实习期间,就曾这样做过。实习经验丰富的同窗表示,没人会太在意这个,没什么大不了,招聘工作原本就是人事部门负责的。这种想法好像成了许多求职者的共同认知。
林晴仪今年求职时表现得十分随意,她用“得到一个就放弃一个”来概括自己的状态。她认为,正是因为招聘方要求太急,她才不得不仓促做出决定,她说她担心之后找不到工作,只能先这样了
有位人力资源管理者遇到过应聘者重复申请的情况,在拒绝过一次录用请求后,该应聘者对已接受的工作不满意,又回来请求这位HR再次帮忙争取职位,但最终仍然未能加入公司,这位HR推测,这个录用机会可能只是求职者在寻找其他工作时的谈判资本。
与面向社会人员的招聘相比,从高校招聘存在更多变数,多位人力资源管理者指出,当下的应届毕业生受求职压力影响,倾向于投递大量申请材料,甚至有在校二三年级学生就咨询能否获得提前实践的机会,对于未被录用的解释包括准备参加公务员考试或研究生入学考试,也有提及家中已安排工作,但最常见的说法是接受了其他公司的录用通知
针对这些状况,人力资源领域会互通消息。担任人力资源业务合作伙伴的安妮表示,在工作的十余年间,建立起了自己的信息渠道。求职者方面的问题,或者某位职员存在泄露商业秘密、工作场所性骚扰等情况,人力资源部门会以不透露个人身份的方式,在集体中传播这些信息。
她曾为机构招募业务骨干,候选人递来一份个人作品,声称全权负责,但业内人士告知她,该候选人仅负责具体实施工作,并非主导者,所谓的行业内部通报,在安妮看来,实为同行间警示,防止在选拔人才时遭遇类似问题。
假如把求职者同人力资源部商议录用条件视为一场攻守较量,那么待遇便是彼此周旋的核心要素。
今年三月,工业设计硕士林晴仪在厦门求职,刚结束项目便开始找工作。某公司向她发出邀请,提供实习岗位,月薪3000元,并保证有转正可能。面试一结束,人力资源部门就立即通知她,希望她次日能够办理入职手续。
林晴仪认为,她还有充裕的时间寻找工作,所以并不感到紧迫。三月初以来,她每天向外界发送十多份求职申请,每周通常能获得两三次面试机会。她向那些发出录用通知的公司的招聘负责人说明,自己暂时无法立即上岗,同时也直接指出实习期间的薪酬待遇偏低。
人力资源部门有意争取她,建议联系两位业务部门主管安排二次面谈,商讨是否能够提高待遇,林晴仪推测对方主要是看重她的研究生学历,以及包含产品方面在内的两项实习履历,同时考虑到实习生成本较低,或许希望她在实习阶段迅速熟悉工作,尽快投入实际操作。
那天谈完职业经历,两位主管立刻向林晴仪倾泻了大量信息,先是说明厦门地区不存在所谓“实习薪资”的概念,通通称作“津贴”,获得一份津贴已经相当理想了,但林晴仪在上海实习期间曾拿到过五千元的实习报酬,认为两者之间存在明显差异。
林晴仪没有让步,对方又向后挪动了一下,表示愿意帮她多争取1000元,接着他们提出,实习期间的薪水能够提升到4000元,不过正式录用之后仍需经历一段时间的试用,薪资会被扣减一部分,林晴仪思量,这实际上是将试用期的薪资挪到了实习阶段,她最终没有选择这家公司,而是加盟了一家实习工资为2800元,但提供住房补贴并且有正式工作机会的游戏企业。
在这场攻防较量里,教育机构的HR张鹏有独特的策略,他主张招聘如同销售,需要全面向对方展示岗位的优势。而推销的关键,在于建立信任关系。
去年,张鹏通过招聘平台,觅得一位兰州大学毕业生,该生曾从事一年的留学咨询服务,遂欲聘请其担当销售工作。面试过程中,张鹏无偿指导他优化个人履历,并给予面试技巧的指引,借此逐步建立融洽关系。面试告一段落,张鹏主动征询面试感受,并询问对方有无需要提升的方面,刻意展现一种“看似资历较浅者”的态度。
张鹏认为,目前就业领域人才过剩,非C9联盟院校的毕业生求职时优势不大,然而,一旦让他们感受到被重视,就会产生一种仿佛双方都有选择余地的错觉。
这个方法对那名男士产生了作用。当被询问是否还在接触其他工作时,他承认,另外获得了一个在深圳担任讲师的职位,虽然薪资稍少,但讲师的身份比销售体面,并且享有周末双休。了解到了对手的境况,张鹏更加清楚如何有的放矢。他开始着重突出销售职位的优点,着重说明其收入潜力上限更大。
张鹏为了吸引这位候选人,联系了业务部门主管和人力资源负责人,建议在最初的三个月份,于每月总薪酬之上额外支付两千元——这笔钱相当于该公司实习生半个月的收入,他多次重申争取到这样的人才耗费了大量时间。最终,这位年轻人接受了录用通知,并且对张鹏表示,如果再晚些时候才得到这个机会,那就太过意不去了
但不是所有HR都能有张鹏这样的发挥空间。
广州某外资企业的人事主管陈露表示,近些年,她所在的公司经营状况不如以往,因此会压缩招募开支,此举直接波及到她的工作,便是削减了可供招聘的职位数量,进而导致能够联系到的求职者数量下降,同时薪酬水平也会有所降低,或者迫使应聘者接受一份工作却赚取双份工资的情况。
待遇缺乏竞争力,如何吸引应聘者?陈露着重说明其他好处的诱惑力,例如公司会提供股份或期权激励,同时描绘职业发展路径。如果得知对方收到的录用通知只是薪资略高些,她便指出公司平台更宽广,那点差额“换算成小时收入,不过是买杯咖啡的钱,但能获得更丰富的回报”。
她觉得,生产制造、房产开发等老行当的魅力正在减弱,新成立的公司以及名声不佳的机构也会令求职者踌躇不前,最明显的后果是报酬,在“回绝工作机会要遭报复”的帖子中,作者讲,当弄清楚那家公司每月二十六日发薪水、不付加班钱这些情况时,便决定不接受工作。
“拒绝offer要被封杀”的帖子。源自网络截图
东莞制造业中,HR王琪在薪酬方面遭遇挫折。她所在的企业设有“薪酬区间”——工作经历介于一到两年者,职位定为初级,三到五年则属于中级,各有相应报酬。然而该区间已是三年前的标准,与现实中的应聘者,特别是寻求跳槽加薪的应聘者,其薪资期望存在差距,导致企业缺乏吸引力。
今年春节过后,业务部门计划招募一名具备三到五年从业经历的电气工程师,然而他们提供的薪酬待遇仅相当于当前行业的一般标准。王琪通过招聘网站搜寻人才资料,发现了一位在深圳某大型企业分支机构任职的应聘者,对方开出的薪资要求是一万五千元。与此同时,部门内部有一位与该候选人拥有相同教育背景和工作年限的工程师,其目前的收入仅为一万二千元,并且已经多年未获得加薪。
业务部主管不乐意出现“薪酬倒置”,同时想到均薪离职,安定性也不好,于是舍弃了这位应聘者。王琪先前付出的交流代价十分巨大,最终也只能付诸东流。
这次秋季招聘,王琪所在公司的业务部门原本需要填补9个岗位,但最终实际到岗的候选人仅剩3位。许多应聘者最终未能履约,有的选择参加公务员或研究生考试,还有的收到了其他更优越的工作机会。身为招聘负责人,这位年轻员工王琪需要寻找新的候选人来填补空缺。在那个时期,业务部门的同事经常通过私信询问她,是否手头有合适的简历,当天安排了哪些面试环节。
她最担心的是在领导参与的群聊里被催问,为何尚未招募到人员,但到了七月,校招的简历库中仍未发现符合公司学历标准的人选,多数都不满足条件,半个月后,业务部门也决定不再进行招聘。
王琪在候选人、业务部以及直属领导之间周旋,多数时候感觉自己像个传声筒。好不容易物色到的人选,领导却认为不够理想,或者与给出的薪资不符。业务部通常对应届生有明确要求,比如学历优秀,在校期间有丰富的项目经验,并且沟通能力要强;而社招则更看重过往经历的匹配度。王琪转达了他们的观点,说“标准并不苛刻,随便找都能满足”,但实际给出的待遇却与要求相去甚远。王琪为了推卸责任,考虑的解决办法是向业务部门提供大量求职者资料,或者建议他们自行通过招聘平台了解就业市场状况。
六月份快要结束了,一名半年前收到录用通知的应届生在最后期限前毁约了,这期间王琪多次与对方核实加入公司的想法,对方每次都说没问题,到了六月二十五日最后一次确认,却没收到回应,第二天再询问,对方才打电话说明,前天刚通过了公务员考试。
谈及三方合同的违约补偿,对方态度冷静,表示自己已经离校,"不在乎三方协议是否有效"。王琪继续交涉,对方只肯赔偿一半,随后就失去了联系。据她描述,用人单位通常不会采用法律途径解决,"要是提起诉讼,场面会非常难看,显得公司过于小气"。
网友对HR的吐槽。源自网络截图
据杭州某知名网络企业HRBP安妮所见,近些年基础岗位应聘者毁约现象最为普遍。薪资水平普遍偏低,且经历了15%到20%的下滑。然而,当前整体经济形势不佳,求职过程耗时较长,应聘者往往不会仅限于一个工作机会。她说,许多求职者仍然集中争夺基础岗位,目的是寻求一份稳定的保障,一旦遇到更优越的录用通知,原先的录用意向便可能被取消。
她最近增设了一个行政职位,薪酬在扣除税款前为五千到六千元,应聘者众多,既有拥有两年工作经验的大学毕业生,也有具备十年以上大专背景的求职者,部分人还持有英语专业八级等资格认证,安妮发出面试邀请后,他们大多表示迟疑,认为自己的能力与职位不匹配。
林晴仪在职场中,总是重复着获取与丢弃的行为,她进入工作环境后,就察觉到上司对她获得的硕士学位抱有特殊的期待,每次交流时,领导都期盼她能为组织促成某些重大的革新。在与客户会面时,上司常称赞她是单位中学识最为渊博的人。
她初次入职正式单位,那份享有住房补贴的实习经历,很快就被处理工作日报、规划次日事务以及撰写每日心得所填满,其中任何错字或格式问题都会被上级指出。她曾主动请求承担任务,却无人分配工作,只被告知需要先积累经验。即便遇到难题向领导请教,也常得到反诘式回应。仅工作一个多月后,她便接到离职通知,官方解释为未能符合岗位标准。
她天生比较孤僻,难以融入集体之中,曾试着同邻座的主管攀谈,谈些天气和住处的话题,对方却总在敲打键盘,显出很忙的样子,几句话便草草收场,就此打住。午休期间,众人各自订了外卖,办公室里鲜少有人交谈,却常在小群里抱怨隔壁的部门,林晴仪心里总是惴惴不安,生怕自己也被他们议论着。
离开那个满是工位、窗帘紧闭的大房子,林晴仪在出租屋卧床休养了一个月。口袋里尚存五六千元的助学金,房租却需预付两月。那阵子她未添置任何物品,仅以十元钱的快餐果腹。她未曾向家人张口——这些年,母亲经营的服装铺子经营艰难,既要偿还房贷车贷,又要负担弟妹的生计。
她求学期间就体会过生活的艰辛。父亲从事快递工作,每月寄来的钱不多,只有两三百元,持续一段时间后,她也不好意思再要钱。家人对她寄予厚望,希望她读完硕士后能获得过万的收入,以改善家庭经济状况,再过几年成家立业,还能得到一笔嫁妆。
林晴仪多数时候随波逐流,选择考研是为了躲开工作,打算转行做产品经理,因为这个方向是同专业同学的热门选择。她坦言自己“常常因为缺钱而行动”,当积蓄花光,就再次开始找工作。在求职平台上向人力资源表达过9000至10000元的薪资要求,却始终无人回应,最终她去了一家只看重学历的公司面试,那家公司是负责学校行政考勤系统的,虽然成功入职,但转正后的薪水只有7500元。
她向人力资源部门表达,对于这份职业的向往,是渴望得到一位经验丰富的产品负责人进行指导。她到岗后了解到,公司总共五六十名员工,其中一半是销售人员,仅有单人担任产品管理工作。林晴仪主动提供协助,却遭到人力资源约谈,对方透露三位决策者均对现有产品负责人表示不满,要求她重新设计工作步骤,并创建一套规范化的范本。
上周五,领导指派她单独负责一项任务。数据来源尚未明确,呈现方式也缺乏定论。诸多关键信息她尚未掌握,对于后续行动感到迷茫,却又不便向他人寻求指引。林晴仪自认个性难以胜任产品经理一职,甚至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职场环境,毕竟不懂得如何与上级沟通,也不清楚怎样展现个人能力。
刚进单位才三个多礼拜,正碰上赶进度到截止日期的阶段,一周要弄好几样活儿,每天早晚都得开会,晚上要干到晚上七上八点。前些日子,她用“家里出了状况”为借口请了假去面试另一家企业,但没被录用。她最终选择继续待在原先那家公司,打算捱过见习期,攒下些积蓄,之后再琢磨下一步怎么走。
(为保护隐私,文中人物均为化名)